陈少白先生（1869—1934），原名闻韶，号夔石，出生于江门市郊外海镇南华里一个基督教牧师家庭。他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驱之一，与孙中山、尢烈、杨鹤龄 3人同倡革命，反对帝制，被清廷称为“四大寇”。他是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和结义兄弟，曾被尊称为中华民国的“国叔”。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，他不但承担组织策划和宣传发动的重任，而且临危履险，领导和指挥武装斗争。辛亥革命胜利后，他辞去要职，回归故里主持乡政，造福乡民。陈少白爱国爱乡爱民的精神，长留青史。根据陈少白先生的外孙女潘庆超女士的讲述，撰成此文。

少怀大志　投身革命新潮

　　陈少白是我外祖父（外海人称祖公），母亲在世时经常给我讲外祖父的故事，外祖父 6岁入私垫，天资聪敏，勤奋好学，习字、念书、学写诗文均是同窗中的佼佼者。步入青年时，适逢美国教会哈巴牧师来广东开办广州格致书院（即岭南大学前身）， 1888年开始招生，他第一个报考，并被录取入学。读书期间，外祖父有个三叔名叫陈麦南，经常提供多种西文译本给他阅读，他从中看到世界时局的变化，并接受了西方先进思想的启蒙。他常与人说：“革命思想，多得于季父。 ”

　　1890年，外祖父赴香港前，经广州传教士区夙墀的介绍，认识了当时正在香港西医书院（雅丽氏医院）读书的孙中山，两人一见如故，谈得十分投契。后经孙中山介绍，并得到西医书院教务长康德黎批准，由广州格致书院转到香港的西医书院就读。从此，他们便朝夕相处，结为知交。与此同时，他们又认识了尢烈（顺德县人）和杨鹤龄（香山县 人），彼此志趣相投，抱负一致，立誓实现“驱除满人、实行大同、四人一心、复国是从、至死不渝、务求成功”的理想抱负。 

　　1892年，孙中山在香港西医书院毕业，到广州开设东西药局，一面挂牌行医，一面进行革命活动。这时，外祖父急不可待，未毕业便辍学，随孙中山来往广州与香港之间，协助孙中山宣传革命思想。从那时起，他改名陈少白（取此名，系出于对家乡先贤陈白沙（献章）的钦仰）。

忠诚革命　拼搏不已

　　1894年，孙中山在檀香山建立中国第一个民主革命团体“兴中会”。第二年，孙中山返香港与外祖父等人建立了兴中会总机关，在省港澳地区秘密串联鼓励革命志士，为武装起义做准备工作。孙中山与我外祖父曾到外海茶庵寺，以民族大义说服曾是洪秀全部下的慧真和尚加入兴中会。 1895年，广州乙未起义前，孙中山、外祖父、黄睐康、何放等在香港卉花酒楼聚会，筹划发动广州起义事宜，后因谋事不密，起义失败。外祖父随孙中山赴日本避难。他们很快又建立了兴中会日本分会。稍后，孙中山赴檀香山，我外祖父则留在日本。在此期间，他广交朋友，结识了日本志士曾根俊虎及日本友人宫崎寅藏等，并取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。后来这些日本友人还到过中国，为中国的民主革命做了不少工作。此外，他还向日本华侨继续宣传革命道理。1897年，他到台湾，在台湾建立了兴中分会。

　　孙中山在第一次广州起义失败后，总结经验教训，他认为起义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，就是革命宣传未能深入人心。因此决定在香港办报，利用报纸宣传革命道理。外祖父根据孙中山的建议，马上进行筹备。1899年秋，他从日本购进印刷机器、铅字等设备。1900年元月下旬，他用服部次郎的化名，创办出中国民主革命派的第一张报纸——《中国日报》，并亲任该报社长和总编辑，杨少欧、陈春生、冯自由等先后任主笔，胡汉民、章炳麟任特约撰述。在外祖父的主持下，《中国日报》刊登了一批宣传革命的文章，其中《民主主义与中国革命之前途》等，对唤醒人民群众起来推翻封建统治，建立民主共和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。这份报纸，成了宣传革命道理的重要阵地，而该报社址，也成为组织和领导革命的机关。国民党元老邹鲁在他的《中华民国开国前革命史》一书中，曾记述这份报纸的作用。“自己到广州一役失败后，中山久在日本重图大举，知创设宣传机关之必要，始于己亥秋间，派陈少白至香港筹办党报，兼为一切党务军务之进行机关 ……香港中国日报为革命机关之元袒，自己亥以迄辛亥（ 1899—1911）此十三年中、兴中会及同盟会所经历之党务军务，皆藉此报为唯一之喉舌，中间遭遇无数之风潮及重大阻力，均能独立不挠，奋斗不懈，清、英二国政府，均无如之何……”该报还在排版方法上首次改变从前中文报纸的直排长行惯例，采用横排短行的版式，为以后报纸所效法。

　　外祖父在主持《中国日报》的同时，与程子仪等创办天演公司，开办“采南歌剧社”，招收青少年学员训练，排演《文天祥殉国》等新戏，宣传民族民主革命思想；并为香港振天声白话剧社编写《自由花》《赌世界》《鸣不平》等具有爱国主义和反封建内容的剧本。

按照孙中山的意思，为了更好地团结各种反封建的革命力量，外祖父加入广东的三合会，被封为“白扇”（即军师），后再加入哥老会，被推为“龙头”（即首领）。旋即会同三合会、哥老会两股势力与兴中会联合，于 1900年春，在香港召开联合大会，决定共同组织兴汉会，选孙中山为总会长、我外祖父为实际主持人。该组织把带有地方派别观念和江湖习气的会党势力，集结到革命旗帜下，成为民族民主革命早期的武装力量。

　　1905年，中国同盟会在日本成立，外祖父与冯自由等人便在香港以兴中会为基础，进行改组，大量吸收新会员，又利用香港《中国日报》社为会址，于秋冬间正式成立中国同盟会香港分会，外祖父被推选为会长。

　　1911年 10月，武昌起义爆发，广东宣布独立，胡汉民出任都督，外祖父受任为外交司司长。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，孙中山在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，外交权归中央。外祖父便辞去外交司司长职，致力发展交通事业。他组织粤航公司，收回外商所租赁的广州西堤大码头，从法国商人处购买两艘轮船，行驶于广州、香港之间。

淡泊名与利　归田建新乡

　　1921年，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，外祖父陈少白被聘为总统府顾问，参与国事。年底任大本营参议。 1922年他被任命为国立中华民国银行监督， 1930年被任命为国民党党史编纂委员会委员，但过了不久，他便辞官归田，回故乡江门市郊外海镇。

　　外祖父返回故乡后，本无意再为官，但乡亲力推他出任乡事委员会主席、民国保甲局长、乡长兼新会县第四区区长等职，他只好接受了。在任职期间，他重视发展教育和交通公益事业。归乡之初，便亲任乡立第一小学名誉校长，带头捐资建设“梦桥校舍”，后又发动挚友陈英三捐建校舍一座，还动员其他富有乡绅合捐一座，以这三座校舍作为乡立第一小学校址。他还捐资购买校舍附近土地扩大校园，开辟农场给学生作生产劳动之用。在他的带动下，外海的五禺小学、远贻小学、阿禺小学、敦陆小学等校舍，相继由海内外乡亲捐资建成，为全乡青少年创造了接受教育的良好条件。

　　为繁荣家乡外海的经济，外祖父做了多方面的工作。在他的提议下，乡亲们拆建、扩宽了外海墟镇街道，修筑了行车公路。他们首先建起了外海市场中心大街，接着建中华路、杏林路，继而修筑外海至江门 7公里长的公路。在改建外海墟镇和筑路的工程中，需要征用沿途店铺、房屋和征用农田土地，这遭到了旧势力的阻挠，有人向县府投诉；有人受房东、劣绅蒙蔽指使，披麻戴孝跪在外祖父家门前哭丧辱骂，甚至用秽物掷入其屋内，试图阻挠筑路工程的进行。但外祖父丝毫不为所动，他耐心开导群众，联络乡中父老，解释拆建街道和修路的好处。排除困阻，使各项工程得以完成。这些工程的完成，有效地改善了外海的环境和交通运输。

　　外祖父主持乡政期间，在整顿乡中治安方面也作出了很大贡献。当时的外海，赌风颇盛，赌场林立，盗窃案件不断发生。面对这种情况，他欲想禁赌，又碍于当时开赌属合法，他便力劝戒赌。还命乡公所的丁勇阻止青少年进入赌馆，他自己则手执藤条，坐在赌场门外，劝阻陈姓子弟不得聚赌，从此，不少赌徒浪子回头，盗窃案也随之减少，乡中风气为之改观。

　　外祖父在乡期间，还办了一些为后人所称颂的事，如建立乡公所，改变借用大祠堂办公旧习；清理田亩赋税，杜绝土豪劣绅凭势舞弊；提倡绿化，美化环境，指定凡公路、住宅、学校旁边和山地都要种植树木；策划重修茶庵寺；建望月台和红叶桥，修挖丹沙井等。今天，当人们享受着外海镇茶庵公园的片片绿荫时，仍然忘不了外祖父陈少白的功劳。

1934年，外祖父得了严重胃病，到北京德国人开设的医院治疗， 12月 23日，因医治无效逝世，终年 65岁。 1935年 3月，他的灵柩由当时交通、铁路两个部派兵护送，用“坚如号”舰运返外海，沿途各界团体出来公祭，国民政府派代表送殡。灵柩运抵外海后，葬于茶庵寺山腰上。政府当局还拨专款为其修建坟墓。第二年坟墓建成，墓碑上刻有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题字，上书“陈少白先生之墓”字样。国民党要人居正亲临主祭，并为其题挽诗：“开济艰难推此老，中山朋友独斯人。我来恭祭无穷感，愿祝英灵祜国民！”

　　口述者：潘庆超，陈少白外孙女，生前居江门市。退休前是江门市人民医院医生，2016年 9月 18日去世。

　　整理者：陈长胜，江门市江海区外海街道人，曾任外海街道文体服务中心主任。

1919年4月25日，孙中山、宋庆龄等游览杭州西湖，坐者为陈少白

1911年12月，孙中山返抵香港时在船上与欢迎者合影，前排左四为孙中山，左五为陈少白